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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报道】屠呦呦:孜孜四十载 呦呦青蒿情

点击数:2469 次      来源:中国中医药网      发布时间:2018-12-20

12月18日,党中央、国务院授予屠呦呦改革先锋称号,颁授改革先锋奖章。

40年,她将一片赤子初心铸成打开中医药宝库的钥匙,让中药青蒿成为济世“神草”




“怎样运用现代科学技术把中医药继承好、发展好、利用好,是我国科学工作者当前需要解决的问题。”

“中国科技工作者肩负着振兴中华的时代使命,投身于科技创新发展义不容辞,这就是我们当下的责任与担当。”


1971年10月4日,一双因欣喜而有些颤抖的手重重地在实验记录上写下了一个数字——100%,这代表着191号青蒿提取物样品对鼠疟的抑制率,一时间,整个实验室为之沸腾。

44年后,瑞典斯德哥尔摩音乐厅,还是那双手,坚定地接过了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这一刻,这双手的主人被世界瞩目,她代表着中国女性、中国科学家和中国人的风采,她就是屠呦呦。

正是屠呦呦的这双手,让中药青蒿从古典医籍中跃然而出,变为了在国际抗疟一线挽救数百万人生命的济世“神草”。四十载默默耕耘,她在抗疟药物研发的道路上从未止步,她的生命早已与青蒿素密不可分。

回顾辉煌的成就,屠呦呦说,这是全国抗疟工作者团结协作为改革开放做出的贡献,她只是这个大团队中的一员。

一字之差,却是破茧成蝶之变

1969年,39岁的屠呦呦从未想过,接下来的一个任务将影响自己一生。

“当时正值越南战争,疟疾的耐药性越来越明显,得疟疾死亡的人数要比战争伤亡人数高出几倍。在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人的亲自指示下,中国政府启动了‘523’项目,这个项目在当时是一个重大的任务。”屠呦呦说,很快,国家“523”抗疟药物研究的任务下达到中医研究院,有着“西学中”背景与执着的科研精神的她临危受命,顶着巨大的压力接过了这一重担,成为了中药抗疟科研组组长。

最初,对于这个任务,她也无从下手,只感到难度太大了,不仅美国已经做了很多尝试,国内也已经筛选了上万种化合物与中草药,均未取得明显的疗效。作为一名年轻的科研人员,她并未因此泄气,“我觉得就应该按共产党员的要求严格要求自己,一定要完成任务。”时间紧迫,来不及踌躇与犹豫,抗疟的号角催着她快步踏上征途。

3个月,屠呦呦或伏案于历代医籍之中寻找灵感,或跋涉于山水之间走访民间的老中医药专家,她迅速收集了2000多种方药,从中精选编辑出包含640个方药的《疟疾单秘验方集》。紧接着,她带领着团队夜以继日地筛选了380余种中药提取物,最终确定了几种中药作为研究对象,青蒿正在其中。

青蒿古名“菣”,意为“治疗疟疾之草”。但当时,青蒿的临床效果并不理想,虽然曾出现过68%的抑制率,但之后的实验中却只得到了12%到40%抑制率的结果。这个问题困扰了屠呦呦良久,在她心有不甘又毫无头绪之际,她将之前的古典医籍又搬了出来细细翻阅,重新寻找思路。

“青蒿一握,以水二升渍,绞取汁,尽服之。”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中的几句话让她眼前一亮。为什么不是常用的煎煮法?原来是要青蒿鲜汁!顺着这个思路,她创建了低温提取青蒿抗疟有效成分的方法。在经历了190次失败后,1971年10月,屠呦呦团队成功实现191号青蒿乙醚中性提取物样品对鼠疟的抑制率达到100%,这是青蒿素发现史中最为关键的一步。1972年11月,又进一步从抗疟有效部位中分离提纯得到有效单体——青蒿素。

“我是组长,我有责任第一个试药。”为使青蒿提取物尽快上临床,屠呦呦率先提出以身试药的申请,她还几度深入海南疫区进行临床疗效验证。

青蒿与青蒿素只有一字之差,却是破茧成蝶之变。两年的时间,从中药青蒿到青蒿素首次临床试用,其速度之快,在药物研发史上极为罕见。她再三强调,是团队的使命感、责任感和担当精神引领了青蒿素的快速研发。

“青蒿素是中医药献给世界的礼物”

青蒿一握,水二升,浸渍数千年,是屠呦呦的出现让青蒿素得以面世。春风徐来,回首间,已是四十载,是改革开放的浪潮推动着青蒿素完成从化学物质向药物的转变。

1977年,青蒿素作为化学物质第一次公开发表于《科学通报》。1978年,屠呦呦领导的中医研究院中药研究所“523”研究组受到全国科学大会的表彰。1979年,英文版《中国建设》杂志介绍了这种新的抗疟药。1981年10月,国际疟疾化疗会议在北京召开,系统地介绍了青蒿素和它的抗疟效果,作为一种全新化学结构的抗疟药物,青蒿素得到了越来越多的国际关注。1986年,中药研究所研制的青蒿素获得自我国新药审批办法实施以来第一个一类新药证书。

对屠呦呦而言,研究无止境。1992年,针对青蒿素复燃率高等缺点,她又创制出临床抗疟药效为前者10倍的新药——双氢青蒿素。此后,全国抗疟工作者更加振奋精神,不断改进研制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取得了一个又一个新药证书,这些药物开始在国际抗疟战场上大放异彩。

20年前,青蒿素和它的衍生物走向国际疟疾疫区,开始发挥威力。青蒿素药品不仅价格较奎宁低,而且见效快、副作用小,非洲疫区民众都把中国医疗队带来的这种疗效明显、价格便宜的中国药称为“来自遥远东方的神药”。2000年至2015年期间,全球可能患疟疾的人群中疟疾发病率下降了37%,疟疾患者的死亡率下降了60%,620万人生命得以挽救。撒哈拉以南非洲地区约2.4亿人口受益于青蒿素联合疗法(ACTs),约150万人因该疗法避免了疟疾导致的死亡。青蒿素联合疗法至今仍是世界卫生组织推荐的疟疾治疗方法。屠呦呦表示:“在这个过程中,来自中医药的青蒿素影响了世界,体现出中医药宝库是世界医药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2011年,屠呦呦因“发现了青蒿素,一种治疗疟疾的药物,在全球特别是发展中国家挽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获得美国拉斯克临床医学研究奖。2015年,屠呦呦因发现治疗疟疾的新疗法而获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2016年,屠呦呦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

然而,这些让世人赞叹的卓越功勋背后,科研道路上每一小步的前进都显得步履维艰。

上世纪70年代,很多药厂都停产了,提纯熬制设备很缺乏。然而要深入临床研究,必须要制备大量的青蒿乙醚中性提取物。国家的重任等不起,数万被疟疾感染的患者更等不起,怎么办?研究组决定“土法上马”,从全国收集大量青蒿叶,在七个大水缸中用乙醚浸泡。没有通风系统,更缺少防护措施,时间一长,满脑子都是青蒿的屠呦呦在高强度的工作下患上了中毒性肝炎。

对于这些,她毫无怨言。纵使已经年过八旬,她炯炯的双眼中仍饱含着对中医药事业的一片赤忱。“古老的岐黄术,历久弥新。中医治未病思想及其在防治现代疾病方面的优势和特色日益凸显,中医需要与现代医学相互借鉴、共同补充发展。”屠呦呦说道。

“出名都是过去的事,我们要好好‘干活’”

“工作就是她的爱好,或者说她的工作跟生活是一体的。”1995年加入团队的研究员杨岚说,“我觉得她整天想的就是青蒿素,怎么把它继续做下去、让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获得改革先锋称号之后,回顾数十年如一日的默默耕耘,屠呦呦讲出了自己的思考:“全国抗疟团队的研发工作显示了另一种驱动力,那就是对国家使命的高度责任感与担当。在这种爱国精神驱动下,就有了奋斗与奉献,就有了团结与协作,就有了创新与发展,才使得青蒿素联合疗法挽救了众多疟疾患者的生命。”

迎着改革开放的大潮与中医药事业“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好机遇,这位已过耄耋之年的老人愈发笃定,要秉承着这份时代赋予的使命,用最尖端的现代科学技术把青蒿素研究做“透”,实现真正意义的中西结合。

现在,距离发现青蒿素已经将近半个世纪了,然而其治疗疟疾的深层机制仍模糊不清。如何循证?这是屠呦呦心中一直挂念的一件大事。为此,青蒿素研究中心引进了新生研究力量,创建了青蒿素多靶点学说的王继刚研究员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曾采用化学生物学方法探究青蒿素杀死疟原虫的原理。现今,他的学说已经得到国际抗疟学界的认同。

“我们现在进行的青蒿素与其他抗疟药联合用药的研发中,也借鉴了中医药理论,采取多药物、多靶点办法寻找更好的疗效、克服耐药。”中国中医科学院中药研究所博士向丽说。

不仅如此,随着青蒿素“神秘面纱”的逐渐揭开,它的应用范围研究也逐渐从抗疟领域延伸到了抗癌、治疗红斑狼疮等多个方向。屠呦呦介绍,目前,有关青蒿素类药物治疗红斑狼疮的工作已进入二期临床研究,青蒿素研究中心正在发起成立国内的“青蒿素科技联盟”,以推动青蒿素研究继续创新。

对屠呦呦而言,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年轻人多考虑党和国家的需求,把中国的优势、把传统的东西和现代科学结合起来,多做创造性贡献。为激励青年科技工作者在改革浪潮中开拓创新,她将自己诺贝尔奖金的一大部分拿了出来,设立了“屠呦呦奖励基金”。

“中国科技工作者肩负着振兴中华的时代使命,投身于科技创新发展义不容辞,这就是我们当下的责任与担当。”晃眼40年,这位与青蒿结缘的科学家始终挺立在科研一线,以国家需求为己任,在改革开放大潮中点燃了中医药的燎原之火,用青蒿素精神引领新时代中医药事业创新发展,用毕生心血诠释了自己的贡献与担当。